騎手、代表、委員與學者對算法有什麽期待?我們在上海和大家聊了聊 https://img.meituan.net/smartvenus/a48be103840c7b5a6b6a76d0c7df715d1202793.png@100w 算法改進是壹項長期工程,美團將以騎手權益為中心,邀請各界人士參與規則優化與討論中。
騎手、代表、委員與學者對算法有什麽期待?我們在上海和大家聊了聊
算法公開2025-01-20來源微信公眾號:美團Meituan

去年12月27日,我們推出了八項算法改進舉措,12月30日,騎手“防疲勞”機制在全國啟動,上線首日,約18%的騎手(跑單滿8小時後)收到了“建議休息”的彈窗提醒,0.36%的騎手觸發強制下線休息機制,數據與華東四省市試點情況相比,基本壹致。

相關舉措落地後,我們收到了來自社會各界的反饋。1月10日,我們在上海召開了2025年首場配送算法議題交流懇談會,邀請市人大代表、市政協委員、專家學者等社會各界人士到場,與騎手代表們壹起參與討論。

我們註意到,隨著溝通機制的不斷完善,騎手們對於自身利益和保障的訴求已經越來越清晰。會上,騎手們明確提出,時間自由、多勞多得、可進可退是很多人選擇送外賣的重要原因。

現場有壹些老騎手對“防疲勞”機制表達了認可,也有剛入行的騎手表達了反對。有老騎手分析了背後的原因,他們覺得技能熟練以後,“防疲勞”對收入影響不大,但新騎手可能會通過“卷時長”來增加收入。

基於上述情況,我們認為,壹方面,要廣泛邀請老騎手參與到我們的規則叠代和產品優化中,盡量讓大家都擁有安全高效的配送體驗;另壹方面,我們必須要更加關註新騎手的兜底保障工作,優化規則的同時,加強保障措施。

針對騎手的實際訴求,現場的代表、委員、學者們也展開了熱烈討論。

以下是各方發言的實錄整理。

註:內容根據速記整理,已經過發言者確認同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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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美團2025年首場算法議題交流懇談會在上海召開(攝影:陸原)

01 騎手發言

朱顏軍:騎手熟練後“熬時間”意義不大,但有些障礙老騎手也克服不了。

“據我的觀察,‘防疲勞’機制對我們站點90%以上騎手沒有影響,第壹是站點有排班,時間都有限定;第二是老騎手有經驗,不做無用功,好鋼要用在刀刃上,單純‘熬時間’意義不大。

比如說壹下子接8個單,妳要判斷哪個餐廳、哪個菜出餐快。上海人喜歡點壹個菜叫三杯雞,這個餐就是慢,我們有經驗的就會把單子放到最後取,不會耽誤送其它單的時間。還有同樣時間不同區域,單量也不壹樣,假設現在11點20分,妳去東面可以接到8到10單,西邊就只有3到4單,同樣跑壹小時妳能比別人賺得多,我們老騎手開玩笑說這是‘反算系統’,是老騎手標配。所以,大家都認為跑單是體力勞動,我個人認為也需要腦力。

另外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線規劃,打個比方,長泰廣場出來有兩個路口,壹個大路口,壹個小路口,兩個路口距離是壹樣,但是大路口有紅綠燈、車流多,如果從另外壹個小路口走,沒有紅綠燈、車少,從那邊走會快很多。這些經驗,我時常給新騎手講。

但也有壹些障礙是老騎手也克服不了的。這裏我要吐槽壹下,張江那壹帶全是大公司、大園區,都不允許騎車進,我們步行來回要5到10分鐘,費時費力。如果能有壹些幫助騎手‘擺渡’的措施就更好了。現在平臺和萬科有個合作,騎手進小區可以掃碼登記,節省了壹些登記的時間,建議這類合作可以推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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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作為帶過100多名

範俊傑:我曾壹天只睡5小時,兩年還清30萬,但回想起來覺得不可取。

“我從2017年開始做騎手,現在是專送站長。‘防疲勞’機制剛開始出來的時候,有很多騎手感覺影響自己賺錢的時間了,但是大部分是沒有影響的。我們每天早上8點開系統,到晚上12點系統關閉,我給騎手排班,早班、白班、晚班,三個班輪流上線,每班不超過12小時,騎手中間要休息、吃飯、換電池,下午時段不壹定都有單,所以我們站點90%以上騎手實際跑單時間都不會超過10小時。

但是剛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,我也‘卷’過。當時我因為做生意虧損,負債30多萬,壹天跑十幾個小時,只睡5小時,兩年把債還清了。我是個過來人,我有發言權,這種行為對身體傷害很大,回想起來不可取,健康才是第壹位的。‘防疲勞’機制出來以後,對我們也是壹種保護。”

尚將:跑單是需要思路的,要多琢磨,不能單靠堆時長。

“我之前開了壹個飯店,碰上疫情關掉了,欠了30萬,疫情的時候缺騎手,我就是那時候加入的。那時壹個月可以跑到2400單,現在我也能跑1900單,但是我現在壹天跑單時間也不到12小時,因為跑單是需要有思路的,不能單靠堆時長。

我這個人愛琢磨,我們老家早上是吃早點、吃包子,來到上海後,發現上海人都喝咖啡,我就早起專門送咖啡單,下午的時候休息壹下,幫站長帶點新人,站點也有補助。在這個過程中,我會琢磨系統,琢磨送外賣這個工作,所以我也不斷升級,在站點裏我算比較能跑的。

其實很多騎手超長時間跑單,是因為有自己的經濟壓力。‘防疲勞’機制上線後,我身邊也有幾位騎手壹天跑滿12小時被強制下線,其中壹位是單親媽媽,離婚後房子也賣了,自己帶著孩子生活,她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壹天跑70單,之前她壹天跑13到14小時,壹個月跑2300多單,月收入壹萬七八,但是有壹次,她因為太累沒看清路,跑步撞上玻璃,牙都撞掉了,我們都勸她要多休息。

還有壹些聽障騎手,他們跑單比別人慢壹點,工作時間也比較長,但是他們不喜歡別人給他特殊對待,希望大家把他當普通騎手,‘防疲勞’機制對他們的安全有好處,對所有騎手壹視同仁,他們也不會覺得被區別對待。

這些還是極端情況,有壹些沒有經濟壓力的年輕騎手,他們壹天可能連30單都跑不到,跑單時間不會超過6小時,把午高峰完成就算收工了,壹個月收入四五千,像這樣的騎手也是很多的,每個人的處境不壹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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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尚將表示“防疲勞”機制對自己影響不大(攝影:陸原)

李法續:本想送外賣過渡但至今已送了九年,只有暴雨天才可能“加班”跑單。

“我中專畢業後沒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,就送外賣賺錢。當初是想過渡壹下,沒想到壹晃就跑到了第九年。

我現在壹個月跑1500單,每天大概實際有單時長10小時左右。我們樂跑騎手很早就開始試點‘防疲勞’,之前是騎士長手動讓過勞的騎手下線,現在改為自動下線,所以大家都已經養成了習慣,基本不會過勞。極少數例外情況可能是特大暴雨,出來跑單的騎手少了,出勤的騎手就得加加班,但是收入也會增加,大家也願意加這個班。

現在我報名了美團和國家開放大學的合作項目,業余時間刷題上課,通過考試後可以獲得大專學歷,以後有機會還是會去嘗試應聘更多工作機會。”

周琪:在上海跑外賣收入比老家高,我不希望被限制時間。

“我是‘00後’,目前薪資相對老家那邊還是讓我滿意的。讓我去做其他的工作,還是要從零開始做起。騎手按單量來結算收入,是壹個多勞多得的行業,我現在壹個月跑1100-1200單,壹天平均跑單時長9到10個小時,但我不希望被限制時間。”

02 代表、委員、學者觀點

袁哲(浙江大學經濟學院研究員):建議“防疲勞”考慮勞動者收入訴求,適當放寬。

“我在‘大廠’工作過兩年半,‘大廠’加班也很嚴重,有段時間我早上9點上班、淩晨1點下班,因為我們趕項目。說到騎手的‘防疲勞’機制,聽了大家分享,我覺得保護壹個人的權益,也要考慮到每個人有不同的需求。比如我要還債的時候,工作時間會更長,又比如我準備明天休息了,後天要回老家,這幾天就多跑跑。每個人有不同選擇,是不是要用‘壹天不超過12小時’這麽嚴格的限制,是可以探討的。比如,可以改為限制壹個星期最多不能跑多少小時。”

陳瑋(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助理教授):女性做騎手多因工作時間自由、靈活,希望算法充分考慮女性實際需求。

“我是女性學者,比較關註女性勞動者權益。女性騎手選擇做騎手更多因為時間自由,可以照顧到家庭,所以算法需要有充分考慮女騎手實際需求與時間分配的彈性策略。美團的‘防疲勞’機制是設置12個小時,像服裝制造企業工人也有從早上7點壹直不停工作到晚上10點的。怎麽讓騎手單位時間收入增加,從而避免長時間跑單,在‘防疲勞’機制出臺的過程中,也要考慮到這個問題。”

秦暢(上海市人大代表、上海人民廣播電臺首席主持人):算法可以給騎手助力,應該把世界打開來看待平臺和騎手的關系。

“今天聽到壹些騎手的收入,讓我有些驚訝。現場討論下來,我們發現經驗對跑單真的很重要。剛才朱顏軍騎手說自己很‘懶’,‘防疲勞’對他影響不大,其實是因為他已經把規則研究得非常透徹,經驗豐富,他不再走冤枉路,讓算法給他助力,而不是給他限制。很多行業也壹樣,上海有位出租車司機叫臧勤,以前沒有打車平臺的時候,他靠研究客流方向,成為當年上海收入最高的出租車司機,後來他又把網約車機制研究透了,收入也非常高。

前兩天我在電臺討論的時候,很多騎手評價‘防疲勞’機制說,‘請給我自由,只有我才知道我疲勞不疲勞。’這些真實的聲音很寶貴,進行公共討論的時候,我們不要把平臺和騎手變成是‘我困住妳,妳怨我’這樣的沖突關系,我們應該把這個世界打開來看,方方面面應該怎麽各盡其責,進行更好的合作,這個就能解開很多套了。”

陸雷(上海市人大代表):關鍵是騎手有參與決策的渠道,算法要體現騎手的共同認知和權益。

“現在我們把這個‘防疲勞’規則應用到所有騎手身上,有人同意,有人不同意,但關鍵是騎手有參與決策的渠道,讓算法最大程度體現騎手的共同認知和權益,在這壹基礎上,算法才能最終在騎手、消費者、商戶和平臺等多方利益之間做出平衡。今天我們更關註算法和騎手,但是其實在我看來,算法的背後又有消費者、商戶、平臺的利益,我們要平衡好這幾方的利益。”

邵楠(上海市政協委員、常委):呼籲向外賣騎手電瓶車開放越江隧道。

“疫情期間我註冊成為騎手專門送藥,我剛接單的時候,我發現那些單第壹近、第二價錢高,還能連上串,都在壹條線路上,壹個壹個跑過去就好了,隨著我跑的時間長了,我發現這種單越來越少。原來是有壹個新手保護期,後來我也慢慢有了經驗,知道這個單能接、這個單不能接,有的地方需要繞路等等。

2024年我壹直在呼籲壹件事情,關於外賣騎手通行越江隧道的問題,因為之前不允許電瓶車穿隧道,晚上渡輪停了之後騎手就要繞遠路。在前幾天,上海宣布要向電瓶車專門開放復興東路隧道上層,現在還在修,未來騎手回家和送夜單就更方便了。”

葛天任(同濟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):要打破勞動者與平臺二元對立的思維,改善騎手身邊的“生活算法”。

“以前我們說‘騎手困在算法裏’,但是我覺得他們更多是被困在‘生活算法’裏。影響騎手工作生活的因素很復雜,我們要打破勞動者與平臺之間的二元對立,引入更多的參與方,比如新就業形態的民主協商機制,需要有更多法律和制度支撐;城市的公共服務也要跟上,加強職業技能培訓,幫助騎手個人發展,讓他們未來有更多選擇,還有幫扶困難騎手群體,騎手裏面有壹些有殘障人士、帶孩子的女性,如果他們遭遇風險,我們需要有幫扶機制兜底。”

張翔(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):可以說是平臺站點雇了小哥,也可以說是點餐人雇的,我主張把小哥看成自雇勞動者。

“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具體約束條件,有的人負債累累,事實上他如果要加班,平臺也限制不了,因為他可以跑另外壹個平臺,或者去跑網約車等等,他加班有自己的苦衷。偶爾壹天加班12小時不會立即對健康帶來很大影響,但長期如此會損害健康,所以我建議以周或月為單位進行‘防疲勞’設定。

目前我們的社保理論發展嚴重滯後於我們真實世界的發展。原來的理論很大程度還停留在電影《摩登時代》裏那種100多年前工廠計時工資的用工形式,壹定要有個雇主承擔雇主責任。事實上在IT技術加持下,外賣騎手勞動呈現出‘按單計酬’‘買家定制’等新特點。有人說是平臺或者站點雇傭了小哥,也有人認為是點餐人雇傭了小哥。比如我要點餐,需要找個餐館給我做飯,我用外賣App馬上可以找到合適的餐館;我不能去堂食,需要有個人給我跑腿送餐,外賣App可以給我快速找到壹個人替我送餐。小哥賺跑腿的錢,商家賺做飯的錢,平臺賺信息服務的錢。

這是過去不存在的壹種勞動組織形式。首先它用計件工資代替計時工資,不再是八點上班五點下班,中間老板監督工人別‘磨洋工’。其次騎手幾點到什麽餐館取餐,幾點送到哪兒,都聽點餐人的,平臺是推送了點餐人的要求。IT技術進步使我們能夠快速高效地把‘點餐人-餐館-小哥-平臺’連接在壹起。我主張把小哥看成自雇勞動者,我認為我們的勞動保障制度應該把這壹點納入考慮。”


騎手、代表、委員、學者的寶貴意見,讓我們看到了算法議題的復雜性,為推動算法改進提供了重要參考。

在這場懇談會之前,我們已經在全國80多個城市召開了超過400場騎手懇談會,收集了190多條共性問題。接下來,我們還將在各地持續推進與社會各界的算法溝通工作,讓更多聲音參與到改變中來。

算法改進是壹項長期工程,我們將傾聽更多各界意見,以騎手權益為中心,邀請各界人士參與我們的規則優化與討論中。如果大家有更多建議,歡迎給我們留言,我們將壹壹記錄整理。

註:點擊美團官網“算法公開”專區,可查看近年來我們八次公布並優化算法的相關舉措。